上士杜进禄--我11岁时的“班长”

每当我拿起保存了42年的56式步机弹弹夹，擦拭着那10发71厂61年度制做的铁壳教练弹时，总要想起我11岁时的“班长”—上士杜进禄。



1964年夏天，一群工人在我家楼门以东大约80米处的围墙处开了一座营门、建了一座警卫室。警卫室里住进了警卫连的一个班，班长的军衔是上士。上士的名字叫杜进禄。



杜进禄是60年的兵。个子不算高，是个英俊的小伙子。他和我家的保姆姜阿姨是江苏泰州同乡。正是因为同乡的缘故，他机灵地通过姜阿姨，向我母亲提出了到临时到我家打水的请求（因为警卫室水的管线还没敷设到位，到最近的营房接水来回也得10分钟）。母亲虽已在五十年代转业到地方工作，但对于战士们始终有亲切的感情，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。并和姜阿姨一起领着我，到警卫室看望战士们，给他们送去了一包水果糖。就这样，我认识了杜进禄和班里的战士们。



正好时值暑假。除了做作业、游泳和去莲花池打鸟外，其余时间我几乎都扎在警卫室里。刚开始，我还是按照习惯称呼杜进禄和他的兵们为叔叔。但是没几天，他就在我“列席参加”的班务会上正式宣布我为班里的成员。从此后，我就叫他班长，带着我的工字牌气枪“入伍”，并按照平辈的称谓喊着小张、小李，俨然是一个兵了。



在军队大院长大的我，对勃朗宁之类的小手枪并不陌生。但对兵们使用的56式半自动步枪和冲锋枪，过去却一直是可望而不可及。成为杜进禄的兵以后，终于得到了接触制式步枪的机会，怎能不叫我欣喜若狂？与此成正比的是，兵们虽然成天鼓捣制式步枪，但却从来没有领略过用气枪打鸟的乐趣。正是两相情愿的好事，全班皆大欢喜。



虽然警卫班的主要任务是站岗，但军事训练尤其是射击训练天天都要搞。我就和班里的兵们一起瞄墙上按比例缩小的胸环靶。毕竟我才11岁，51式手枪的握把又是按照图卡列夫图纸制做的，握住握把后食指第一关节够不着扳机。所以在了解51式手枪的结构之后，就基本不再动它了。最令我着迷的还是经典的56式半自动步枪和冲锋枪，特别是半自动步枪。



在班长的帮助下，我对照射击教材，从步枪的十大部件开始熟悉步枪的结构。必须承认，这半自动确实比气枪复杂多了：特别是什么复进机、击发机、闭锁凸出、抓弹钩……拆卸下来一大堆，真叫人犯晕。班长到底是班长，他不厌其烦地手把手教我分解结合，形象生动地讲述射击学理。好在我毕竟有气枪射击的基础，所以很快掌握了基本操作要领。说句自夸的话：在固定枪瞄准克服虚光影响上，还给班里的新兵做过示范呢！在我示范后，他总结道：你们知道小王为什么瞄得正确吗？他就是“不瞄黑、不瞄白，专瞄中间灰白色”！好好体会吧……



大家都知道，半自动步枪用弹夹供弹。可别小看这10发子弹：插入机栓弹夹槽后，要想顺顺当当唰啦一下压进弹仓，没点真功夫可办不到！刚开始我不懂要领，用拇指压着子弹中部使劲，结果最多压进3、4发。当时我真恨编教材的人：那么复杂的动作，怎么就用“用食指或拇指将子弹压入弹仓”这短短的一句话表述呢？即使对照图示也还是不得要领。望着发红的手指，听着班里兵们的笑声，我真有些气馁了。



   “笑什么笑！小王比你们刚入伍时候强多了！”班长呵斥了嬉笑的兵之后，开始讲解用食指压子弹的要领：



   “压子弹时首先要把弹夹簧片向后压，这样簧片就松弛了。接着，注意动作要连贯：用食指（小王你得加上中指）贴住弹夹，成弧形迅速下压。中间千万不要停顿！这样准行！”



接过班长递给我的槽里涂了点油的弹夹，照着班长说的要领再练。还真是管用：不过5、6次，我就完成了从压进3-4发提高到7、8发，最后顺利地“唰啦”一下压进了10发子弹！



直到现在我仍然清楚地记着当时的场面：全班同志围着我热烈鼓掌，有一个新兵还喊了一声“乌拉”!



就这样，我成了班里合格的一员。虽然我最终没有得到和同志们一起上靶场用半自动步枪射击的机会，但是在用气枪猎鸟方面，我始终保持了班里的冠军称号。顺便说一句：我至今怀疑姜阿姨几次塞给我的气枪铅弹，是班长用津贴费给我买的……



时间过得飞快。65年春天到了，老兵退伍的时候也到了。参加完连队组织的欢送会后，我们班又开了一次欢送会。我带着姜阿姨买的一盒大前门香烟和妈妈给我的一包牛奶糖，和大家一起为班长还有2名老兵饯行。



真是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”，我一面答应着门口叫我回家的阿姨，一面望着已经换上便衣的班长，忍不住掉泪了。



“小王，别这样。过几年你要是当兵，准比我强！”班长拍着我的肩膀送我出了门。在门口，他向我的手里塞了一件东西。回到家里，我悄悄地一看：正是当初我练习压子弹的那10发教练弹。



时间过得飞快。5年后，我也当了兵、也当了班长、也用当初班长教我的方法教过我班里的兵。像班长一样，我也在服役5年后退役。不同的是：我没有像班长一样，带一个11岁的兵……



从1964年到现在，43年过去了。在这43年里，我经历了许多事、认识了许多人；也忘记了许多事、忘记了许多人；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上士杜进禄--我11岁时的“班长”。